[明报周刊]上一站天后 李蕙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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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年黃偉文開入行十周年音樂會，請來了李蕙敏，別具心思地請她唱twins的《下一站天后》，他明言「並非搞笑或者玩佢，而是真心覺得歌名是她的寫照」。
說的是十年前的事了，王菲、彭羚、鄭秀文、陳慧琳、李蕙敏，最受歡迎女歌手的五強；然後，各自在生命中發生了不同事情，李蕙敏曾經幾乎踏上天后寶座，臨尾失足掉了下來，雪藏、解約、聲帶生繭、欠債、轉行……各式各樣的負面新聞紛至。
當然，香港人最擅長谷底反彈，這種故事年中都有不少，李蕙敏又改名a.lee重返樂壇了。
列車飛站，原來已身在炮台山，上一站天后，她可以告訴我們的故事，更有血有淚。
母女十年不見
關於李蕙敏的身世，我們早已略知一二。
她是養女，入娛樂圈數年，雜誌採訪她和母親不和的新聞，她親自剖白真相──由小到大跟母親相處不來，廿一歲離家，後來才從父親口中得知，自己並非親生。
母女曾有一段時間不相見，李母對外責備女兒，連她的經理人兼男友也被罵，那是十年前的新聞。
訪問這天，李蕙敏正準備拍照，突然接到電話，母親說身體不適，李蕙敏很抱歉的向記者表示，拍照後要先回家看媽媽，第二天才補做訪問，想不到當年冰封的母女關係已解凍。
「三年前，爸爸患癌過身後，我才和她見面，差不多有十年沒見她。爸爸走了，她孤零零一個，我要照顧她多一點，她眼睛有問題，我每星期一早起陪她看醫生，她可能有點感動，對我好了，罵少了。」
她說，以前常被母親破口大罵，即使入了娛樂圈，仍會突然打電話來，罵出一堆難聽說話，被她罵到哭，影響工作情緒，廿一歲決定搬出去住，母親甚至動手打她。
「我和她合不來，溝通不到，她未接受過教育，名字也不懂得簽。那時沒見她，其實我心裏仍是疼她的，有託父親拿錢給他。」
李蕙敏家境複雜，父親做象牙生意，母親無所出，比她大二十年的哥哥，是父親跟另一位太太生的。
「在媽媽心目中，我和她算最親，是精神上的一個依靠。那十年，她想見我，但我不想見她；我們重見時，我沒有想太多，我覺得她比我激動一點。」
養女的身世
到底親生父母身在何方，李蕙敏也不太清楚。
「知道自己身世之後，初期有想，但沒有積極去找，找到又如何？合不合得來呢？大家只是有血緣關係，其實是陌生人。我有想像過那情景，是不是要約出來飲茶？飲茶講什麼好呢？問她為什麼要拋棄我？我又不想怪她。之後要一起住？尋回失去的一切？何必呢？」
線索不清，下落不明，養父有跟她提過，生母把她送給別人之後，就嫁到外國去。她還有一兄一姊，都分別送了給不同家庭。
「這幾年來，不止一人寄信來經理人公司，說自己可能是我哥哥或姊姊，還附上照片。我不知怎算，感覺好奇怪，難道要滴血？要驗dna？勉強沒幸福。」
自己為何來到收養她的李家，她問過養父，故事像粵語長片，當時養母四十多歲，很想有個小孩，自己不能生，就託一位阿嬸，問人有沒有孩子送人收養，問到一個愛打麻將的女人，也是姓李，有幾個小孩不要。
「爸爸交了張紙給我，上面寫：『小女惠敏，如何如何交給這家人，各不相欠，生死免問。』我小時候嫌自己太平凡，名字太普通，很想特別又傳奇，直到知道自己身世後，我又覺得未免太傳奇了。
「我現在講得這樣輕鬆，其實知道一剎那（父親在酒樓跟她說），腦袋一片空白，眼淚自動流下來。很好笑，我跟自己講，我要記住這個感覺，做戲也做不到，只是想：『終於講喇？』」
渴望得到很多愛
年幼時，李蕙敏早已奇怪自己沒有出世紙，領取兒童身份證時，父母要到另一間房，跟入境處職員談很久，才拿到證件。她自小覺得跟家人年紀差距大，樣貌長得不像，性格也不同。
「在那個環境，常常有孤獨感，他們沒有對我不好，但硬是覺得不屬於這個家。」
童年經歷影響性格，她渴望愛情，拍拖時會當對方是家人，希望有很多很多愛，彌補家裏得不到的幸福。
「如果雙方合得來就好融洽，關係很密切；如果對方不是這種人，會很大壓力。」
她擅唱「一刀插入你心」的惡毒失戀歌，狠狠被拋棄後要「活得比你好」作報復，但她坦言在感情路上算順利，這些歌流行時，她從未親身體驗過歌詞中的感受。
直至數年前，遇到對感情不認真的男子，當時對方一腳踏兩船，她揮慧劍斬情絲。後來登台時唱《你沒有好結果》，才真切感受到什麼是「可以死了心但忍不住恨」。
當年跟她合組echo的區海倫，已嫁給愛國富商，做了母親，閒時以總理夫人身份在《歡樂滿東華》唱歌；而李蕙敏呢，她認為自己的感情狀況也不賴，目前有人追，正在考慮中。報載香港女多男少，港女難找戀愛對象，她竟有「?」人追。「我算好彩，可能我沒有幸福家庭，在愛情和歌迷兩方面，上天補償給我。」
由一姐到雪藏
李蕙敏六年沒出唱片，但她說，幾乎每天在街上都有人跟她說：「好想聽你再唱歌。」她就樂觀的當成強心針。
自○二年她已不斷宣布重返樂壇，每次都不成事。○三年獲梅艷芳賞識，在mui music旗下籌備唱片，但只錄好一首歌，年底梅姐病逝，唱片便擱置，主力返國內拍劇登台；○四年在中環開時裝店，後來因業主加租一倍結束生意，她再到旺角砵蘭街的小型商場開舖搞批發。在她身上，絕處可以逢生，沒有放棄的藉口。
○五年，她說將夥拍東亞出碟，兩年來仍合作不成，兜兜轉轉找回初出道時的小公司，最近終於有新歌《女人不笨》派台，第二首歌由黃偉文操刀，延續舊歌叫《好結果》，人人都說但願如此。五年來復出路崎嶇，被封為樂壇不死鳥，經歷本身已是一項成就。
「那幾年的確諸事不順，但不算很大打擊，因為之前兩、三年更不開心。」
九八年前她氣勢如虹，寶麗金的關維麟挖她過檔，當時還被稱為寶麗金一姐，把原本的一姐陳慧嫻趕到新藝寶。
可是一年後，寶麗金改組環球，陳少寶上場，捧出了張芝，李蕙敏很快被打入冷宮，唱片無聲無息推出，結果拉鋸了兩年後解約。
「一朝天子一朝臣，我可能是孤臣孽子，公司根本沒有心去做。那時很困擾，明明有首《楊貴妃》主題曲，公司寧願放入原聲大碟，也不替我出個人唱片。
「最大的感受是，最緊要公司錫你，說什麼都假，即使簽了大公司，有很多資源，會不會放在你身上呢？這是我在寶麗金學到的東西。
「那時情緒經常性波動，唯有對自己說，有什麼事最緊要執生，是阿q精神，有時睡覺前會哭，哭完起，推開窗，安慰自己，新的一天又開始了，好像卡通片。」
離開寶麗金後，李蕙敏被指「爛做」，包括穿著性感做「曲線美」纖體代言人，間中還為國內樓盤售樓書拍照，任何賺錢的機會都不會錯過。
「試過好手緊，勤力點找些工作。」這樣的精神總比自暴自棄可敬。
c級電影
翻看她拍過的電影紀錄，包括一大堆本地c級片，如《陰陽路之凶周刊》、《烹屍之喪盡天良》。
她忍不住笑了：「你又犀利，很多人都不知我拍過這些戲。搵食而已。」
曾經幾乎攀上一線歌手地位，復跌落c級片演員，落差如此大，情緒指數的修為非常重要，李蕙敏這方面似乎不錯。
「我大小片都可以拍，拍了《陰陽路》，我不覺得影響到我什麼，反而這幾年登台，去到內地偏遠地區，他們是看這些電影認識我的。其實我也拍過《新上海灘》（劉德華主演）、《九星報喜》（張國榮主演）這些大片，在演戲我需要的是機會，我不想有大片來找我時，我一點經驗也沒有；正如唱歌，我出道時也唱過很多學校騷，盆菜騷也唱過，不止我，很多現在很有地位的歌手也唱過。」
多得她提起，原來李蕙敏曾以《高度戒備》提名亞太最佳女主角，亦以《9413》提名金像獎和金馬獎最佳女配角。
「我第一部電影是小型製作《電影故事》，演一樓一鳳，不知是否我的命運，拍小製作才會有好成績。」
正如她以前在樂壇最好成績時，是棲身小型唱片公司期間；最倒霉時，反而是做了全港最大唱片公司的一姐時。她過去幾年有看相士，幾位師傅不約而同說，她最差的時期已過去。
「我等了○七年很久，我不會完全信，但不到你不信。」
還有，李蕙敏原名李惠敏，入行後改為李蕙敏，中途曾改回李惠敏，現在沿用李蕙敏，那頭頂的草，是關命理，不可兒戲。
豪
李蕙敏穿了一身christian dior，名牌上身，自然令人想起她當紅時，豪情壯語謂花掉八百萬積蓄買衫，單在九五年一年已花了三百萬，那是前九七泡沫未爆破的年代。
她後來又解畫，花掉八百萬只是為了製造話題，實際數字沒有那麼誇張。
「現在沒有了，人長大了，心態不同。鍾意靚從沒改變，但現在shopping好鎮定，不像以前那樣亂買，會問自己可以穿多少次、襯不襯到。」
當年一季花八十萬置裝，到季尾時，原來很多都未碰過未拆牌，中國人說折墮，她深深體會了。
這天身上的cd，只是借回來的贊助衫，不用花分文。
最大的教訓是在跑馬地買五百萬舊樓，只住了一年，蝕讓一百一十萬，很少人買衫破產，買樓破產的比較多。
「經驗告訴我，有現金在手上最實在。」
以前曾被追卡數廿八萬，現在談起來，她懂得巧妙回答了：「欠卡數一定有，正常香港人有的東西我都有，正常香港人沒有的東西我都沒有。」
撰文：王志強
攝影：伍敏慧
化妝：kenneth wong
髮型：eddi so (headquarters)
服裝：christian dior
場地：the luxe mano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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